(九十二)下床(1 / 2)
漏尽更阑,朱琏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双眼呆呆地睁开着,盯住虚无的空处,恍惚失焦,她在昏暗的夜里沉沦,思绪被关进幽深的漆黑深渊,什么都想不了,两行清泪却从眼角流下,濡湿鬓角。
乌黑的发丛里,不知什么时候生了白发。
她只比赵宛媞大一岁,二十六,正当好年华,又嫁得太子,本可一世无忧,却被抓做俘虏关在陈旧的珠宝铺中可这已经比在肮脏腐臭的营帐中强过百倍。
这时候,朱琏才敢想到自己的孩子。
一路上受着侮辱,腹中胎儿受了冲击,夭折是必然,她该庆幸他没有活下来,如在炼狱的地方,不如就此死去罢了,可怜她的女儿她的小柔嘉才有七岁啊!
从太子之女沦为奴隶,朱琏忍不住啜泣,任由泪水流淌,她攥紧被角,落进深不见底的绝望中,又仿佛欺骗自己一般想:不,柔嘉她一定还活着。
擦擦泪水,朱琏强撑着爬起,披好衣裳下床,抬起油灯,推门出去。
产后不易多动,身子又十分虚弱,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朱琏脸色苍白,艰难地扶住后腰,下腹隐隐的坠痛尚未消散,她咬牙坚持,一步一步挪到外面的走廊上。
王氏姐妹白日够照顾她了,朱琏不想深夜还打扰她们休息,而且小王婕妤怀着孕,秦淮姗则顾着同住的朱蓉,怕她逃跑,怕她寻死,更累得很。
又流出恶露,朱琏几乎脱力,靠着木栏勉强站住,她想去灶房烧水擦擦身子,刚想挪动步子往楼梯去,忽然咔嚓一声,木栏生生断裂!
连惊呼都来不及,笨重的身子便朝后倒去,油灯脱手,朱琏张着嘴,却发不出声,白光一晃,所有景象潮水般褪去,她大睁眼睛看着落灰的房梁,无可挽回,直直地摔下去。
哐当,灯盏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灯油洒了一地
朱琏的心跳有一瞬的停滞,跟着,她感到后背被什么力道托起,身子一轻,像片叶子在空中打转,在她恢复意识前,被托着稳稳落到地上。
“喂,醒醒。”
盈歌心跳略快了些,皱眉看着接下的朱琏,不知怎么老撞上这种意外,无端让她感到烦躁,可不得不庆幸,否则朱琏就摔死了,那样如何跟完颜什古交代。
用力掐她人中,朱琏颤了颤,有惊无险,被上天托回人间。
“是你?”
眼神惊恐,尚未回过神来,摔落的意外让她浑身软瘫,朱琏泪流满面,心脏砰砰直跳,好似要撞破胸脯掉出来,不自觉依偎在盈歌怀里。
右眼下的泪痣,仿佛随着她的惊吓颤动,朱琏瑟瑟发抖,苍白的脸色助长了她的脆弱,好似娇花在风雨里受尽摧残,无助可怜,凄婉动人。
几乎一模一样的泪痣,盈歌微微愣神,又一次想到自己的长姐。
片刻,她慌忙想把朱琏放下,却摸到她的腿间潮湿。
血,应该是恶露?
产后都会有,盈歌了解生孩子会有怎样的反应,大概猜到朱琏为何深夜还独自出来,想必恶露捂着让她难受,没办法入睡。
挤作一团疯疯傻傻的女人们,有几个挨楼梯近,被动静惊醒,嘴角留着涎水,手舞足蹈发出咿呀声,盈歌面色沉了沉,抱起朱琏,径直出门去灶房。
将她放在草席上,盈歌返回去,将几个女人全捆起来,堵住嘴。
虽说她们早伤了嗓子,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但难免影响带动别的疯女人,盈歌将她们赶到墙角,打晕,然后重新把门关好。
朱琏坐在草席上,似醒非醒。
直到盈歌点亮灶上的油灯,开始往锅里加水,她才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盈歌,满是不可置信,声音弱弱地,“你是在烧水吗?”
盈歌瞥她一眼,“嗯。”
乌古论是古老的部落之一,她是纯正的女真贵族,听得懂汉话,可说起来远不如完颜什古熟练,带着浓重的口音,说长句有时会磕绊,干脆以一声鼻音回应朱琏。
带了些衣物来给珠宝铺里还算清醒的几个女子,万一以后需要审问,她们神志清醒才能说出有用的,盈歌把给朱琏的拿来,放在灶台上,言语依然简单:“擦一擦,换。”
手一试水,温热,她端来盆洗一洗,打出水放到朱琏身边,把手帕塞她怀里。
扭头出去外面,把门关上。
“”
朱琏愣愣地,好一会儿才拿起衣裳,手指摩挲,布料比不得她在汴京时的那些,可质地厚实柔软,在偏冷的凉陉很适合。
翻开内衫,里面裹有一条月经带,一件小衣,尺寸是适合产后的宽大,朱琏脸色不禁泛红,扭头朝紧闭的屋门望了一眼,盈歌在外面,淡淡的灰影印在窗上,一动不动。
若是男子,断不会对她如此温和。
对方是个不知不扣的女子,朱琏猜不透她的目的,难道——
猛然记起她的眼神,一种似有似无的侵略感,朱琏一惊,市井不乏某些传闻,太子府邸或宫内亦有同样的事,无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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